百合即是愉悦

单程票(下)

下午5点32分

 

仁科龙之介喜欢都市传说。

无论是带着诡异气息的不存在之地,还是转眼即逝的异常人形。

无论是被传烂的经典传说,还是偶然发现的新故事。

以诡谲的言辞编织而成的神经冲动催化剂带动着他本已缺失感情认知的心灵。

他本无意去为了不知名的人物寻找疑似失踪的少女,但当他的手指滑动在手机频幕上的时候,2chan关于外苑少年A死亡的那篇帖子出现在了页面上。

 

“在被警察包围的密室中消失的尸体吗?有趣,这已经超出了侦探们的范畴,进入我的领域了!”

青年关闭2chan的页面时,带着想要了解一切的自信口吻对自己说。

 

“用任何联系方式都无法联系到幸子。”

“他是幸子的男朋友……就是在外苑那边的公寓里被杀的少年。名字的话,是三津木辉石。”

找到永谷幸子,说不定她知道少年的遗体是如何失踪的,这又是一个新的、将要散布在2chan上的都市传说吧。

想到这里,青年关上手机,顺手揣入大衣口袋里,快步走出门,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下午6点06分

 

虽然已经过了晨昏线,夜幕却并未完全落下,夕阳将云朵染成了黯淡的深红与毫无生气的惨黄。黑色淹没了天边,悄无声息且迅疾地向着车站包抄过来。车站的顶棚上,一边是红黄交织的摇动的残影,另一边则是模糊了边界线的夜晚的黑。

 

少女悄无声息地坐在这里,一面投下的阳光毫无生气,另一面却影影绰绰,看不清她的神色。她的黑发就如同她本人的感觉一样,死寂地垂落在身后,刘海遮住了前额,略微低下的头使人无法看清她的双眼。

然而,少女始终平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电车,即使她的唇角已经因为被自己咬破而散发着鲜血的淡淡腥气,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手指内侧的皮肤,使得惨白细腻的手心上也沾着点点血迹,她如同被变成了雕塑一般,毫无波动地、不受阻碍地直直盯着开进站又开出去的电车,连眨眼都似乎已经成为了不属于她的动作。

 

血、三津木君的血、三津木君变成了怪物。

都是因为我的错。

 

站在少女面前的虚幻之物,是那一天被她杀死的三津木辉石。

应该是这样,但少年有着三津木的身形,头部却是狰狞的怪物,像某种巨大的猛禽一般,而双腿却是蜘蛛一样缠绕着蛛丝的漆黑的巨大节肢。怪物伸出唯一与人类相差无几的手臂,手腕上的红绳犹如化不开的鲜血般浓郁而刺眼。

就在少女的面前,连这样的手臂都渐渐被黑雾笼罩着、一点一点融化了,而后,这怪物的身躯因为与头部割裂而消失了,随后重新组合在一起,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这样的场景。

 

“三津木君……”少女握紧了裙角,想要避开不看这样的场景,那怪物就更进一步,无论她将视线投向哪里都会再次出现,而闭上眼睛也全部都是它的身影。

少女已经绝望了。

明明已经好好悔过了,现在在车站却感受着这样非人的精神压迫,更何况她想要发出声音却发不出、想要起身却无法动弹。

永谷幸子知道她马上就要去到最后的终点了,不管环状线有多少次轮回,那张单程票只会带她去到唯一一个最终的终点,一个只有绝望和孤单的终点。

 

车门开了,仁科走下电车,沿着人流的方向走着,刻意避开了拥挤着要乘上扶梯的人群。新宿线的人流量非常巨大,外苑坐落在这里,每一次的下客数量就有3000人左右。

想了想,仁科还是决定在站台内走一走,到达更前面的出口时就可以慢慢地走上去了。他边试着分析之前看到的帖子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有没有可以破解的诡计,一边双手插入口袋里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说到底,为了避免被着急的乘客撞到,他并没有把步速放得太慢,这样的速度基本上是比散步稍快的程度,也使他能更好地观察观察周围。没有来过外苑的仁科自己也并不清楚这里是怎样的地方。

 

就在他的视线随意扫视着车站内部的时候,雕塑一般枯坐在等候椅上的永谷幸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或者说,是她那种更加脱离活人的诡异的气质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并非在等下一班电车,而像是在这里已经坐下很久没有移动的样子。

无论如何,仁科龙之介所追寻的都市传说,与这最紧密联系的那种气质,就是少女现在这样的死寂。

 

于是,青年停在少女的身前,慢慢向着她的方向转身,将昏黄地将要死去的夕阳投给少女的最后生机也挡在了身后。

 

“你是永谷幸子。”青年肯定地说。

“三……津木。”少女像在无意识地呢喃,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几个音节。

青年好奇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确认她是否在听自己的话,而不等他收回手,永谷抬起自己的手臂,从仁科伸手方向留下的空隙里穿过,手指笔直地指向新驶来的、刚刚停稳的电车。

 

在仁科回头看她所指的方向究竟有什么的时候,少女突然站起身冲向那看起来空空荡荡而反常的电车。

而仁科也看清楚那里有什么了。

 

令人畏缩的电车内部空无一人,完全不是已经行驶了好几站之后的情形,昏黄的阳光投在扶手和座椅上,而没有被阳光覆盖的阴影里像是有什么蠢蠢欲动。

在唯一打开的车门旁边,脖子被割开的少年将惨白的手贴在车窗上,而另一只系着鲜红手绳的手放在伤口下方,做出了掐的动作。他口型清晰地说着什么,自始至终目光都透露着惨淡的微笑,但仁科并没能读出他的唇语。

在永谷踏上电车的一瞬间,车门关闭了,然后电车沿着轨道、向着没有终点的远方疾驰而去,而就在不知名的电车离开的时候,原本苟延残喘的夕阳彻底消失了,整个车站被傍晚的夜色完全覆盖了,行人也从静止般的状态恢复成如同往常一样了。

 

仁科龙之介抬起戴着手表的左手。

 

7:38。

刚才自己所处的时间是错乱的?

那么究竟从哪个精准的时刻开始,时间渐渐变得错乱?

那辆电车是不存在的、或许应该说,是只属于那个不知名的都市传说的吧。

或许在看不见的地方,在某个无人的废弃车站,它就向着它应该去的终点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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